牵丝戏
更新: 3/10/2025 字数: 0 字 时长: 0 分钟
雪愈下愈大，像是要将这山上的一切都变为苍白，我只得停下脚步，在周围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。
不久，远处的一道亮光抓住了我的视线，我朝那走去，发现竟是一座小屋，我赶忙跑去，急扣门环，只望这屋的主人能来为我开门。
”谁啊？“开门的是一位老翁，满头白发，衣衫褴褛，只是怀中抱着一个傀儡，身着红衣，面若娇女，几笔泪珠充盈在眼中，就像真人一样，让人好生怜惜。
”老先生，我是行过此山的路人，外面雪太大，无法赶路，想在您这歇息一下，不知是否方便。“
”...进来吧。“老翁看了看我身后的大雪，叹了口气，丢下这句话，自己转头向屋子里走去了。
我赶忙跟上老翁的步伐，也随着进了屋内。
屋内并不算十分暖和，但相比外面已是好了许多了。屋里并没有许多的家具，只是一座火炉，一个木桌，几把椅子，一张小床以及几个用来装东西的柜子，除此之外就再见不得什么特别的东西了。
令我比较在意的是火炉前的两把椅子，一把显然是老翁坐的，而另一把椅子上正端坐着一个小女孩，长相正是那木偶的模样。
老翁抱着傀儡坐到一把椅子上，然后向我作了个眼神，示意让我也坐下。那女孩倒是懂事，乖乖起身，将位置让给了我，自己则靠着老翁的椅子坐在了地上。
又过了些时间，雪愈发大了，老翁使劲裹了裹身上的衣服，向火炉中加着所剩不多的柴火。身旁的小女孩看着老人的样子赶忙起身，想要抱住老翁，但手伸到半空时却又收回，最后只是站在老翁身后，低着脑袋，像是做错了什么事的小孩子一样。
看着小女孩的这副样子，我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开了口。
”您这木偶好生漂亮，不知从何得来？“
听到我的声音，老翁添柴的动作缓了下来，最终停下。我以为是我说错了话便赶忙向老翁道歉，没想到他却摆了摆手，讲起了自己的故事。
”我年幼时贪玩，爱到里戏班子去看戏，戏的种类很多，我都爱看，但唯独那那傀儡戏更是喜欢，每每戏声响起时我便拔不动脚步，看着戏台上的那个傀儡起舞的样子，我就像是被勾了魂似的，一看便是一下午，也因此常常耽误了读书，没少挨了父母的骂。”
“最后可能是父母也看出了我不是读书的料，便把我送进了那个戏班，不求名满京城吧，只求能学门手艺，别让自己饿到。“
“自那以后我便开始跟着戏班学傀儡戏，谁知这一学就是十多年，我也从看戏的孩子变成了唱戏的戏子。随着演戏的次数越多，我对傀儡戏的那股子热忱劲便越发强烈，这傀儡便是我年轻时亲手雕刻的。”
说到这里，老翁看向自己怀中的傀儡，眼中满是慈爱，就像是老人看着自己心爱的孙女一般。
那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头，看着身前坐着的老翁，眼中带着一股我说不上来的情感。
“那时我也算是小有名气，方圆几十里地的人都喜欢来看我唱傀儡戏，也因此赚了不少银两，只是后来别的戏曲逐渐兴起，看傀儡戏的人愈发的少，直到最后甚至一个人都没有，戏班子也就解散了，大家分了家当，我也只得四处流浪卖艺，半生居无定所，更别提娶妻生子了。如今年轻时的东西大多都被我典去换钱了，也就只有这个傀儡常带在身边。”
老翁声音越说越小，最后竟像个小孩似的哭了起来，那女孩赶忙走到老翁身前，想要用衣角为老翁拭去眼泪。我一时也不知如何办是好，只能在一旁安慰老翁。
“不如您为我演一出傀儡戏吧。”我向老翁求道，希望这样能让他的心情缓和一些。
“...你真想看？”
我使劲的点了点头，像老翁展示着我的诚心。
“好.......好！”
老翁擦了擦眼泪，站起身子，抱着傀儡招呼我向屋子角落的那个桌子走去。那女孩看到老人的样子开心极了，跟着老人边走边蹦。
老人将傀儡放在桌上，铺上三尺红棉，口中便唱起了戏，在老人的操纵下，那傀儡就像活过来了一样，一席红衣宛如蝴蝶一般在桌子上翩翩起舞，虽然妆容悲伤但举止却婉媚绝伦。女孩也不闲着，也跟着老翁的戏曲边唱边舞起来。
不久，戏声结束，傀儡就像人断了气一样瘫坐在桌子上，女孩也不跳了，只是静静的看着老翁，眼神中有着一种我看不出来的感情。
“不愧是唱了一辈子的技术啊。”我赶忙笑着上前鼓掌，向老翁表达着我的敬意。
“是啊，一辈子的技术，唱了一辈子啊...“，老翁也哈哈大笑了起来，我本以为老翁心情好起来了，可是突然间老翁就性情大变，大喊着：”我这一生落魄，皆是因你而起，若无这傀儡戏，我能到现在这般地步？如今大寒降至，我却没钱买过冬的衣服，甚至今天都难以熬过去。你呢？只有你和之前一样，还是这副倒霉样子，年轻的时候戏班子里的人都说你有灵性，若你真有，我岂会孤苦伶仃到现在？！我要你有什么用？还不如现在烧了暖暖身子！“
还没等我会过神来，老人就将那傀儡扔向火炉中，我本想阻止，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，只得在心底暗喊一声可惜。
只见火光舔过傀儡的那一身红衣，燎着了椴木雕琢的细巧骨骼。傀儡慢慢在火中站起来身子，独自跳起来舞来，女孩也走进火中，和傀儡重叠在一切，消失不见。随着舞蹈进入高潮，那火竟也越烧越大，越烧越暖，直到火逐渐要盖过傀儡的身影。模糊中，我看到那傀儡对着老翁作了个揖，宛然一笑，眼框中那充盈的眼泪也终归是落了下来，滴到了火中，顿时火烧的更大，直到傀儡消失在火焰中。
那天晚上那火燃的很久，明明并未有很多柴火，可火却燃的很旺，燃得很暖。
我还记得那天晚上，看到火中起舞的傀儡时老翁颜面哭泣的样子，那嚎啕的样子，就像是当年那个被爹娘阻止着不然去看傀儡戏的那个孩子一样。
“暖矣，孤矣。”